巴克樱桃

【瑟莱】最后的贵族【短篇】

商业大亨瑟X贵族莱。大概以十九世纪为背景,就当做架空时代吧,有些是真实背景,细节勿考据。年更1W2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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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当莱戈拉斯走进那间再熟悉不过的书房时,固执的挺直了腰杆,虽然他在极力抑制手指轻微的颤抖。书房里开了窗,能一眼望到庄园西面的葡萄园。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瑟兰迪尔,一个或将决定他命运的人。

莱戈拉斯是位贵族,是老公爵的独生子,声名显赫的伍德家族史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他们的领地广袤,相传那座宛如城堡的大宅曾是皇室行宫。他纯正的血统会将他的名字镌刻在华丽的史书中,他是真正的贵族。然而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幼年丧母的他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就迎来了国家的巨变,一直沉迷长生不老术的皇帝倒台,他的负债甚至可以让他卖掉整个王国,新皇帝斩首旧王朝的屠刀还没有褪去鲜血的温度,就开始了新时代的变革。

这是个动荡的年代,夜夜笙歌的贵族被视为旧制度的毒瘤,他们的封地被用来偿还皇室的债务,资产被变卖,房产被充公,爵位被放弃,就连那些厨娘和佣人也可以从他们的雇主家带走珍贵的宝石戒指,因为那是他们世代的血汗钱。

而在这个时代,机会也总是横空出世,敏锐的商人们嗅到了成功的契机,那些曾经被贵族们戏称的唯利是图的小人们利用新兴的律法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大财阀和商业巨头层出不穷,他们帮助新内阁收购贵族们的封地,或者帮落魄的贵族变卖土地和珍宝,甚至是他们以为永远坚不可摧的城堡。他们从中获利,以此建立工厂和银行,然后逐渐壮大成为下一个榨干人民的吸血鬼。

当权力已经向金钱低头,那些最后的贵族们也将褪下他们自以为是的光彩外壳。而莱戈拉斯知道,在这间曾属于他父亲的书房里等待他的,会是另外一场他从未想象过的人生。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将受我庇护。”这是那个叫瑟兰迪尔的男人从窗边转身后对莱戈拉斯说的第一句话。

六月的夕阳将这个高大的男人镀上光辉,他声音低沉有些微的压迫感,他向莱戈拉斯走过来,才让人看清他的面孔。对于一位有着众多传奇故事的商业巨头来说,瑟兰迪尔似乎过于年轻了,他眉目硬朗英俊非常,冷峻的气质让人仰望。

但莱戈拉斯并未觉得惧怕,他坐在那张他最喜欢的维多利亚式的沙发椅上,手指不自觉的攥紧镶嵌了金线的外衫滚边。他曾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都会对他卑躬屈膝,然而局势的变故和父亲的突然离世,都将这位刚刚继承了爵位的贵族末裔逼上了绝路。

贵族的葬礼落寞而凄凉,大树轰然倒塌,再没人为这个男孩挡风遮雨。家族的各方势力在棺盖上钉的那一刻就已经露出了獠牙,作为独子的莱戈拉斯只是头幼鹿,老公爵的去世只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每个人都想趁着这最后的时刻从这座美丽的城池里分得一份财宝。

至于落魄孤立的小公爵,或许有远方的亲戚愿意收养他,不过谁又供养的起这个用银勺子喝汤的贵族呢。毫无用处的猎物会成为野食者的无聊晚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瑟兰迪尔的商人来到了贵族的领地。他作为债权人获得了这块土地的支配权。莱戈拉斯对他知道的不多,传言他的家族也曾是贵族,但他年轻时就离开了优渥的生活,他去过很多地方,甚至是遥远的海的彼岸,有人说他当过兵杀过人,也有人说他坐拥亿万财富,是皇室的债主,能买下国王大道上地皮最昂贵的大楼,他果敢专制的处事风格成就了他成为商业巨头,就像他当年杀人不眨眼一样。

莱戈拉斯仰起头用疲惫的双眼望向他,“你可以拿走一切,但请别赶走那些农户,他们无家可归。”年轻的贵族末裔无力保住他的领地和财产,甚至是他的生命,但他却提出了这唯一的要求。

瑟兰迪尔也有双蓝色的眼睛,但与莱戈拉斯不同,那双眼睛像坚冰,他会击碎一切也战胜一切。

“这里的佃农和佣人会自愿选择去留,如果离开他们每人会得到一笔钱。”男人走到莱戈拉斯身前弯下腰凑近了些看着他苍白的脸,“我会拆掉农场里那些老旧的风车,我会建新谷仓,还有炼油厂,发电站,我会把输油管道埋在这片土地之下……”

男孩没有逃开眼神,他相信这个人会彻底改变这里,并在他的家园埋下邪恶的种子。他注视着瑟兰迪尔坚硬的眼光,却忽然凄然的笑了,“那么我还有什么用处呢。”

这片肥沃而富足的土地将成为大资本家的根基,他现在拥有这里的一切,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然而一个苍白纤细的少年又还有什么价值呢,他是这个时代最后贵族的缩影,虽然依旧仰着高傲的头,却已经成为一段可悲的笑话。

“也许你还能为我指指路。”男人伸手拂过这个漂亮男孩垂在耳边的白金色长发,那动作堪称温柔宛如错觉,“明早开始你要跟着我巡视领地,不要迟到,还有……”他看着男孩身上精致的外衫,“换掉这身衣服。”


这就是瑟兰迪尔,这位传说中独裁的资本家对莱戈拉斯,一位落魄贵族的惟一的要求。所以当第二天一早,莱戈拉斯踏着晨雾出现在庄园门口时,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他穿了件没什么装饰的外衫,里面则选了一件质地普通的宽松衬衫,他的佣人基本都已经换走了,他现在需要自己整理袖口和领口的褶皱。

瑟兰迪尔则穿了简单款式的马裤,府绸衬衫,他没带领巾,马甲口袋里也没有手帕,他只是看了一眼莱戈拉斯的装扮,点了点头表示勉强可以。有人牵来两匹马,瑟兰迪尔翻身上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威武的骑兵,而当莱戈拉斯也不得不上了另一匹马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的行程可能只有他们两人。而且没有舒适的马车代步,也没有服务的仆人。

郊野的清晨深更露重,带着清新的微凉,莱戈拉斯很少有这样的经历,他至少应该得到一件保暖的丝绒披风,或者一个雕刻着皇家徽记的酒壶。然而他们行装简朴,骑马走过田野牧场,走过农户磨坊,偶尔在溪流边停留补给水分。清冽的泉水和冲破浓雾的阳光又让莱戈拉斯觉得新奇,那是他在大宅和马车里永远感受不到的。

从那天以后,每天清晨他们都会一起骑马出行,他们有时候会走上一整天,而莱戈拉斯从来不知道他曾拥有的这片土地会有这般广阔。村镇农场,教堂谷仓,有时他会在回到庄园后疲惫的来不及洗漱就倒在床上睡去。而那些曾纠缠他的隐忧似乎也随之远去。


再后来,瑟兰迪尔带他看拆除的钟楼,新建的厂房,他在家中处理公务时从不避讳莱戈拉斯,他甚至教他查看图纸勘测土地,他给他讲解输油管道的合理布局,甚至教他如何把一根电线钉在墙上。

莱戈拉斯依旧住在他原来的房间里,推开窗子依旧能看到那片葡萄园。而瑟兰迪尔没有住进最奢华的卧房,他甚至简单的没有几件行李。他可能每天只是忙于工作,人们说商人总是为了金钱而疲于奔命,冷酷又高效。

但莱戈拉斯看不透瑟兰迪尔,他给留在领地的所有农户和仆从按月支付工钱,甚至给临时雇佣的工人按小时支付工资,他看起来慷慨大方的像个仁慈的贵族老爷。然而他有时候又极端苛刻,他见过瑟兰迪尔对他的属下大发雷霆的样子。然而他不明白,他带着自己这个毫无用处的贵族后裔在身边,究竟意图何在。

而传言也在这期间四起,有人说大资本家把年轻貌美的末代贵族豢养在家中,也有人说他是伪善的小人,在给他领地的雇农或工人展示他虚假的仁慈。他在利用莱戈拉斯,就像把一朵洁白的茉莉采摘后装点在自己的胸前口袋,待馨香散去,再将它丢弃。

然而莱戈拉斯越来越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他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在经历了最初的忐忑后,他也不再对瑟兰迪尔留有戒备,他由心底希望相信瑟兰迪尔,即使这个男人想要欺骗他,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莱戈拉斯,过来。”男人在谷仓门口叫他。

年轻人把水匆忙的灌进嘴里,然后从木桩上跳下来朝着瑟兰迪尔的方向挥手。他小跑过去,步伐竟有些雀跃。男人看着年轻人向他跑来,嘴角不自觉的放松,莱戈拉斯晒黑了不少,从他来到这里开始算起来也已经快一年了,男孩纤细的手臂已经变得结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气质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看来那些家伙没那么难对付?”莱戈拉斯神采奕奕,他被瑟兰迪尔委以重任,正在负责风力发电磨坊的建设。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来这里搬搬木头,总好过跟那些迂腐的政客周旋。”年长的男人和莱戈拉斯一起靠在刚刚垒砌的木料上,看擦黑的天际,他最近总会离开庄园去国王大道那边处理公务,而莱戈拉斯则经常住在施工现场的小木屋里。

“什么时候回家。”瑟兰迪尔问的漫不经心,也可能只是对工期的检查。然而莱戈拉斯心中忽然涌动起不知名的澎湃,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依旧还在,在那个曾经歌舞升平的庄园里。但在这一刻,他才似乎产生了认同,他渴望回到那个家,那个有瑟兰迪尔的地方。

“可能还要再过几天。”莱戈拉斯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金雳找来的工匠不多,有时候我得自己来。”

“把手伸过来。”男人依旧不太愿表露情感,即使在他向莱戈拉斯表达关心的时候,“金雳说你受了伤又不愿去看医生。”

年轻人这才看到瑟兰迪尔带来了药水和绷带,原来是大老远的赶来为他疗伤。他听话的把手臂伸过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们相处了不短的日子,从最开始的戒备与看似胁迫的关系,到后来的服从与依顺,莱戈拉斯觉得瑟兰迪尔更像是他的老师。

再后来他们更像是一种克制的朋友关系,但他知道,瑟兰迪尔始终在默默的保护他,保护他的安全,保护他能依旧留在这片土地上。虽然这里可能早就不属于他,但这里始终是他的家园。而瑟兰迪尔与政客周旋与各方家族势力力争,看似为了商业利益,其实只为保住这一片乐土。无情的大资本家是个温柔的人,就像他大老远跑来只为给不喜欢看医生的小孩绑上绷带。

药水划过手臂上的伤口有微微的刺痛,晚风吹过有了些许的缓解,那些草木的香气让人沉醉,绷带一圈圈无声的缠上手臂,只有麦草被风吹过的美好乐章。莱戈拉斯觉得自己依旧看不透瑟兰迪尔,他冷硬的性格依旧,却在无时不刻向他透露着温柔,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男人的故意为之,或者只是掩藏不住的情感流露,但年轻的贵族知道,自己被这样的瑟兰迪尔吸引了。

这一年来,他再没有参加过那些奢华的宴会,就只是在农场和郊外绘制图纸或者搬运木料,他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有时候就像个工头。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自由,轻快,他已不再是芬芳的茉莉,而是一棵坚韧的小树。

“今天回家吧。”绑好最后一个结,瑟兰迪尔故作不经意的说,“你受伤了……”

男人眼中藏着坚冰,却不太会说谎。

“是你说的,不要受一点伤就哭鼻子,坚强是我要学的第一课……”莱戈拉斯脸上有刚刚遗落的水珠,正沿着下巴滑落胸口,钻进敞开领口的粗布衬衫里,他看起来汗津津的,像个脏兮兮的工匠,“而你说,我是你最好的学生。”

瑟兰迪尔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声,抬手蹭掉年轻人脸边的潮湿,他看着他清澈的蓝眼睛,呼吸会变得更快,他知道莱戈拉斯不再是那朵温室里的花朵,但他依旧散发着馨香。他美丽纤韧,让他忍不住迷恋。

一切都很安静,微风和煦,远处有工人点起篝火,声音遥远的像一场梦。瑟兰迪尔长久的注视着他,开口想说什么又克制住。最后就只是倾身上前,打破了这温吞的气氛,“照顾好自己,早点回家。”

男人拥抱了莱戈拉斯,似友人或者更像家人般的拥抱浸透在最后的夕阳余晖下。莱戈拉斯回抱了瑟兰迪尔,他不知道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近十岁的年龄差距让他们不似父子般拘谨,又比兄弟疏远,瑟兰迪尔不是他的监护人,他们也不存在雇佣关系。

他们生活在一起,卧室却隔的很远,他们会一同用餐一同工作,却鲜少谈论往事。他们看似若即若离,却维持着不可替代的亲密关系。莱戈拉斯一直不明白,后来也不再探究。可能生活本就如此,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

那晚,莱戈拉斯终是没有跟瑟兰迪尔回家去,他在暮色中向瑟兰迪尔挥手告别,看着那沉入暮色的背影,他忽然就觉得如此熟悉。那个男人其实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吧,那个背影孤独又不舍,像是一段无言的倾诉。


当发电站终于建好,输油管道的贯通伴随又一年丰收的喜悦,这片土地早已改变了模样,唯有山坡上那片葡萄园依旧是这里最美的风景。

新年前夜,大宅里依旧朴素的过分,本就精简的仆从此时更显稀少。而莱戈拉斯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现在甚至会在外出数月的工作中自己清洗衣物。吃过晚餐,瑟兰迪尔邀莱戈拉斯在大厅小聚。没有新年舞会和庆祝的礼花,大厅也显得昏暗冷清,管家加里安送来了餐后的葡萄酒,很快也回去休息。

“你要送我礼物吗。”年轻人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毛,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带银线暗纹的衬衫,这让他看起显得随意又不失隆重。

“算是吧。”男人郑重的回答让莱戈拉斯吃惊。

瑟兰迪尔熄灭了大厅里零星的烛台,黑暗缓慢降临,而另一种光泽也随之显现。那种令人欣喜的微光让莱戈拉斯的心跳逐渐加快,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跑到窗边打开所有窗户,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微亮的灯光如洒落在大地的星辰逐一点亮。漆黑的夜幕里渲染着晶亮的光电,那终将组成一幅最美的画卷。

“发电站的改造已经完成,你是第一个看到成果的人。”瑟兰迪尔轻轻踱步到莱戈拉斯身边,语气中竟有些微的自豪。

近处的花园门廊,远处的村庄磨坊,甚至是更远处的葡萄园,现在都已经被星星点点的微光装点,莱戈拉斯觉得自己从没望的如此辽远,就如同置身星辰大海。

新时代充满动荡与不安,然而科技与工业的发展势不可挡,电灯与蒸汽机的发明给人类带来了新生,风能与电能将带来更大的经济利益。瑟兰迪尔是少数的激进派,他接受并利用新事物的能力很快,这也许是他成功的另一秘诀。然而他真的做到了,如同挥动手指就能创造魔法。

年轻人兴奋的睁大双眼不想眨一下,呼吸也变得不再平稳。而一些温柔的灯光渐渐在他身边起舞,大厅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星光般的灯火渲染。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莱戈拉斯仰起头看着缀满屋顶的光晕,抬起手就能触摸星辰。

“永远不要怀疑一切可能。”瑟兰迪尔嘴角噙着笑,“那根电线还是你钉上去的。”

莱戈拉斯也不自觉的笑了,他望向瑟兰迪尔的蓝眼睛里也落满了星星。瑟兰迪尔微微屈身向他伸出手,莱戈拉斯了然的加深了笑意。他们在亮丽的灯光下跳一支沙龙舞,就像贵族那样。原来瑟兰迪尔的舞步很娴熟,优雅的如同不折不扣的贵族。

这舞台宽广致远,虽没有万人瞩目,却只有唯一的彼此。男人的手指终于可以肆意抚触过那年轻的肩背和细腰,那温度隔着一层细腻的布料让人心生悸动。也许那佳酿让人沉醉,也许是这气氛让人微醺,他们后来都有些醉了,瑟兰迪尔送莱戈拉斯回到房间,却腿脚发软的和他一起倒在床上。莱戈拉斯在男人身下摇着脑袋说着乱七八糟的醉语,而瑟兰迪尔看着身下人那在微光下润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睛,终于有些许的清醒。

他握住那纤韧的手腕,低下头用嘴唇去碰触莱戈拉斯微微扬起的细白脖颈,他心如擂鼓,酒劲一股脑的冲上头顶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嗅着那属于青年的温热香气轻轻舔吻,像个患了哮喘的病人。他更大胆的拥紧了莱戈拉斯微微发烫的身体,用嘴唇描摹他为之倾注了爱意的人。是啊,他爱着他,也许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把他美丽的茉莉关在坚固的塔楼里,拥抱他亲吻他,不让他离开半步。不让任何一个女孩向他投去暧昧羞涩的目光,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搭他的肩膀,这块土地属于他瑟兰迪尔,包括这个叫莱戈拉斯的男孩在内。

莱戈拉斯被弄的有些痒,闭着眼睛微微挣动四肢,红润的嘴唇之间正喃喃细语着什么,“瑟兰……瑟兰,迪尔……”

被叫了名字的人忽然如雷灌顶般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意识不清的莱戈拉斯,他的衬衫扣子已经开了大半,露出紧致的胸膛,长发凌乱的缠在脸边,看起来无辜又脆弱。纤弱的茉莉不该被他折下藏在口袋里,他要让他生根发芽,自由茁壮。这是他的爱,对莱戈拉斯的爱。

瑟兰迪尔叹了口气,仿佛一切欲望都被带走了,他帮他整理好领口,把他赛进柔软的毯子里,他把他的长发拨到耳后,长久注视着他早已熟睡的睡颜。他会被莱戈拉斯唾弃,因为他卑鄙龌龊的感情,他们会被判刑,因为禁忌的同性之爱,他会永远埋葬这个秘密,因为他会成为他的守望者。

不带任何欲念的吻轻轻落在莱戈拉斯的额头,宛若一段永无答案的告白。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它们都被锁进了瑟兰迪尔那酷似坚冰的心中。


来年六月,葡萄园又是一派绿意盎然,四月革命的动荡如燎原之火迟迟不肯熄灭,这块世外桃源也不断受到侵扰。宪兵的马队经常不请自来,而瑟兰迪尔越来越深的眉宇也让莱戈拉斯担忧。年轻的贵族不懂政治,但他知道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格局在发生变化,变得更好或者变得更糟

所以当瑟兰迪尔把他叫到书房的时候,莱戈拉斯的直觉告诉他,他的人生可能又将迎来巨变。

“我会送你离开这里,短期内你不会回国。”男人背对着莱戈拉斯,故意冷硬的语气像是一种命令。

莱戈拉斯不喜欢这样,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无所适从的懦弱男孩了,他不想被命令,尤其是被瑟兰迪尔命令。

“我听说了一些传闻,但也许局势没那么糟糕。”年轻人有些急切,他希望瑟兰迪尔不要总是故意推开他,“如果你也没有离开的打算,那么我也不走……”

“我不打算离开。”瑟兰迪尔心中触痛,但他现在不能让步,“这片土地现在就想贝壳下蕴藏的珍珠令人窥探,我不会拱手相让…… 而你必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为什么?”莱戈拉斯无理的打断了他,胸中带着隐隐的愤怒,“你总是什么都不对我说,现在还要赶我走,这究竟是为什么!”

瑟兰迪尔转过身,“因为你留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

年轻人怔怔的望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轻轻摇头,眼神晃动,失望与委屈的情潮让莱戈拉斯鼻子酸涩,“我以为,我以为我让你觉得骄傲,我以为我对你来说与众不同,我以为……” 

瑟兰迪尔后悔自己的说辞,但他必须这么做,他的一部分资产被限令冻结,他本人甚至被限制出境,他在国王大道的那座大楼如今成为了他的枷锁,然而他不打算把这些告诉莱戈拉斯。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送他的男孩离开这里。

“莱戈拉斯,过来。”年长的男人叹了口气,向莱戈拉斯抬起手。

年轻人知道这是瑟兰迪尔示弱的表现,于是他走过去,陷入他的怀抱,他知道瑟兰迪尔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但他只是不想离开他。透过男人宽阔的肩膀,他能看到远处一片盎然的葡萄园,然后他听到瑟兰迪尔说。

“你的愿望是什么莱戈拉斯。”瑟兰迪尔的话没头没尾,却带着意外的愉悦,“你说你的愿望是不要穿那些让人喘不上气的胸衣*,能够触摸星辰,还有真正的自由。”

(19世纪很多男性贵族也要穿上束腰的胸衣。)

莱戈拉斯疑惑的抬起头,他不记得自己曾向瑟兰迪尔许下过这些愿望。

“你八岁生日那天,偷跑到葡萄园,向一个陌生人许下了愿望,现在他已经帮你实现了两个,还剩下最后一个。”瑟兰迪尔皱起的眉头轻轻颤抖。


十年前,莱戈拉斯的八岁生日,父亲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庄园里到处是盛装出席的贵族,他们穿戴华贵的服饰和珠宝,脸上抹上脂粉,笑容献媚而虚假。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来真心祝福这个八岁男孩的生日,而年幼丧母的男孩可能只是老公爵举办一场奢华宴会的借口。他与父亲的关系疏远而生硬,却无力改变被操纵的人生,他也许成为一个被腐坏了内心的花花公子或者一个懦弱不堪的傀儡。

谁知道呢,这个八岁男孩偷偷逃脱了佣人的看护,跑出城堡玩耍,他去了那片葡萄园,他从小就喜欢那片漫无边际的绿意。然而天色已晚,莱戈拉斯走的累了,一屁股坐在小山坡的土地上。与莱戈拉斯一样,瑟兰迪尔也是从宴会上跑出来的,他当时刚满十六岁,是个英俊的翩翩少年,他的家族并非身份显赫的家族,但只要他按照父亲为他指的路走下去,就一定会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那么他的家族也会因此受益,但他厌恶这些。

“你不该来这。”当时年轻的瑟兰迪尔有副好听的声线,他忽然出现在莱戈拉斯背后,吓了小男孩一跳。“你该去晚会上做好洋娃娃,而不是把自己弄得脏乎乎的。”

莱戈拉斯没见过这个英俊的大哥哥,但是从他搭在手上的礼服就能看出来,他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之一。“看来我们都不太喜欢那个宴会?”莱戈拉斯笑起来,齐肩的金色软发融在温柔的晚霞中。

“你能和我去里面看看吗,仆人们总是不让我翻过那些栅栏。”他们迅速成为了一对不守规矩的捣蛋鬼,瑟兰迪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个小孩子一起胡闹。

等他们完成了一次不怎么光彩的冒险,莱戈拉斯的脸上又多了几条脏乎乎的痕迹,小男孩看起很开心,把偷偷摘下来的一串还未成熟的果实塞进瑟兰迪尔手中,这本就是属于贵族少爷的资产,但小男孩却向他竖起手指贴在唇边。他天真又善良,将那些酸涩的果实如珍宝般郑重的送给瑟兰迪尔。

这可能是瑟兰迪尔第一次被如此真诚的对待,他把自己那件精致的外套随意的铺在地上,他不在乎那些虚伪华丽的外表,而他身边的这个小男孩似乎也不太在乎。他们一起躺在外套上休息,望着逐渐升起的星辰聊天。

“再不回去你要错过许愿的环节了。”少年看着身边洋娃娃一样的男孩忍不住笑意,他来这可不是为了哄孩子的。

“反正那些愿望也不会实现。”小男孩的眼神纯净而遥远,仿佛那些天真和妄想早已不在。

“那不如说来听听……”

那是莱戈拉斯第一次向他人说出自己真正的愿望,注定不会实现又格外美好。那充斥着奢靡酒宴的城堡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而四周是降临的夜幕,伴随着星光和这个可以称之为陌生人的陪伴。


“你是我那天在葡萄园里遇到的人?”莱戈拉斯的记忆被掀开尘封的一角,他记得那一天,后来,父亲的侍从找到了他,将他带回了庄园。或许他一辈子也无法逃离这个精美的牢笼,或许他早已淡忘了那个未来得及得知姓名的陌生人,但他偶尔会在午夜梦回间,想起他在离开前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人的背影,想起那晚的晚风和空气中干燥的香气。

后来的瑟兰迪尔再没有见过这个意外结实的伙伴,他离开了家,放弃了那些外人看来珍贵的名利与爵位,十年间他很少会再想起公爵家的独子,残酷的世界让他成为坚冰,只有那晚余晖下的澄清眼眸和拉着他翻过栅栏的小手总会躲在他记忆最深处的一角。

再后来,他以大财阀的姿态回到故乡,意外得知了老公爵家族没落的消息,他用了一些手段来到这里,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一切故事。他曾想过为了他少年时的一场梦寻找寄托,而当他真正再次见到这个苍白的男孩时,才知道那场旧梦永远不会醒来。

“所以你是想要保护我?”莱戈拉斯眼中有湿润的闪光。

“不,如果你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我一样会把你踢出去。”瑟兰迪尔故作刻薄的说。“但你还是那么善良…… 所以我决定帮你完成那些愿望。”

有一些爱可能永远不必说出口,它们早已被深埋在葡萄园下那些丰沛的土壤中,待温柔而残酷的时光滋养,总有一天它们会生根发芽,生出纠葛缠绵的藤蔓。


“你也爱我对不对。”莱戈拉斯脸上有凄然的泪水划过,“但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他帮他抹去脸上的泪痕。瑟兰迪尔眼中藏着坚冰,但那早已被莱戈拉斯温暖的心融化。他当然爱他,一直爱着他。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愿望,请让我帮你实现。”他亲吻他通红的眼角。

莱戈拉斯不住的摇头,“不,我不要……”

如果实现那个愿望会让我失去你,那我宁愿从未说出那些话,如果我还可以许一个愿望,那么我希望……


莱戈拉斯在登上马车的前一刻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就像他年幼时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又将离开他了。但他会完成瑟兰迪尔的心愿,他会变得强大,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与瑟兰迪尔比肩的地方,而那些坎坷必定需要他自己去走。

轮船将他带往了大洋彼岸,那里被称作世界的中心,是座充满欲望与野心的城市。他进入学院学习经济和法律,学习那些先进而开放的理念。这一切显得那么新奇,与那些家族和传统是那么的不同,这些都令莱戈拉斯年轻的心无比澎湃。

他会给瑟兰迪尔写信或者发去电报,向他讲述这里的新生事物,他说这里的女士们可以不再穿着累赘的拖地裙,而男士们会穿着更贴身舒适的服装,他说他学会了一种叫网球的运动,他说这里的内燃机汽车能开到每一条街道。他说这里有激进的思潮,也有数不清的机会,他说他想念瑟兰迪尔,想念那片葡萄园,也想念他的家园。

瑟兰迪尔总会把莱戈拉斯的信看上很久,而回复一封信也总要花去更多的时间。他说大革命的浪潮终究还是波及到了他们的家园,但是他会努力守护这里,他说第三共和国就要成立,他的资产可能会化为乌有,但那都不再重要。他说他想念莱戈拉斯,他从来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一年后,莱戈拉斯完成了两年半的学业,并选择继续留在这座五光十色的城市。瑟兰迪尔接到那封信的时候并没有感到难过,而是替莱戈拉斯开心,他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由自己支配的人生。他的男孩也许会在那里开创自己的事业,然后结婚生子,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那么他会由衷的祝福他。

事实证明,瑟兰迪尔还是小看了他的男孩。莱戈拉斯以瑟兰迪尔的名义在合约国成立了基金会,那些几乎变成废纸的现金合法的流出海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就这样在这座纸醉金迷的都市里横空出世,他与当地的银行合作发行特种债权,为新型汽车的兴起修建道路以获得长远利益。他在商业经营方面的大胆与果敢令人瞠目,而对他本人的评价也成了热门。

莱戈拉斯先生拥有不凡的绅士气质,有人说他出身显赫,是位真正的贵族。他温润谦和,却在经营举措上犀利坚决。这些消息甚至漂洋过海,出现在了瑟兰迪尔办公桌的报纸上。那是张印有莱戈拉斯照片的独家报道,黑白色的印刷有些模糊,但那无碍于展现莱戈拉斯英俊的外表和气质。

瑟兰迪尔将那篇报道看了许多遍,他很骄傲也满怀黯然,他的男孩终于实现了他最后的愿望。而至此他也终于意识到,他的莱戈拉斯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又过了一年,这位商业新秀在国外注册的公司总资产,比开始时翻了一番。他的跨国企业占据了新兴行业的前茅,他的商业帝国正在悄然伫立。商业时报称这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而莱戈拉斯对此的回答只是温和一笑,他注视着镜头,像是在透过那里看着远方,他说:“永远不要怀疑一切可能……”


历史的车轮无情的向前迈进,战争与变革不断交替重复,摧毁了旧思想也斑驳了旧时光。任何人在光阴的洪流中都是渺小卑微的存在,而属于瑟兰迪尔和莱戈拉斯的人生终会在这磅礴的时代背景下起起伏伏。


尾声:


第三共和国成立的第三年,瑟兰迪尔的石油公司已经拓展至全国的多个城市,而他的发电厂也将把光明带向更多地方。

葡萄园迎来了又一个丰收年,这片土地经历了动荡的洗礼,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坚毅美丽。瑟兰迪尔一直没有离开这里,虽然伍德庄园和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始终属于莱戈拉斯公爵,当年的瑟兰迪尔并未将所有权转让,而小公爵也从未签署过放弃爵位的公文。有人说这是这位商业大亨的执念,是他将最初的梦想深埋在了这片土地之下,所以他就真的成了这里的守望者。然而只有瑟兰迪尔自己知道,这些年他究竟在守望着谁。


一辆新型内燃机汽车驶过小路掀起一阵细密的尘埃,瑟兰迪尔刚刚走出葡萄园,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前襟汗津津的湿了一片。他刚在葡萄园里帮工人们搬运了那些丰收的果实,工人们都知道,瑟兰迪尔先生总会在丰收季的时候亲力亲为的来帮工,这已经成了他这几年的习惯。

汽车很快停在了小坡下,晚风在落日余晖下将丰沛的草场吹得沙沙作响。司机下了车,恭敬的打开车门,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下汽车。瑟兰迪尔向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来人。

莱戈拉斯将头上的窄边礼帽摘下来递给身边的司机,露出的白金色的长发依旧是瑟兰迪尔记忆里的样子。年轻男人的面容已经变得越发成熟和俊朗,只是眉眼间的神情依旧如少年般清秀。

他穿了修身款式的三件套晚礼服,收窄的腰封让他看起来更挺拔,他在领口打上嵌了绣线的丝质领巾,温文尔雅又极富复古情怀,那袖口的琥珀袖扣含蓄又奢华。他拨弄耳边的碎发,在微醺的暖风里,就像是一副着色清丽的油画。他就是天生的贵族,瑟兰迪尔这样想。

莱戈拉斯抬起头望向瑟兰迪尔,微微含笑的样子恍惚就在昨天。

人总是会在特别悲伤或者特别喜悦的时候表现得尤其平静,瑟兰迪尔亦是如此,他堪堪停在那里不敢上前,呼吸不稳眼眶也泛起酸痛。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他也总是毫无畏惧,却在这一刻怯懦的不敢相信这一切真实存在。

莱戈拉斯向他走来,身披华彩也踏着隐忍多年的情怀,他步伐急切,渐渐的小跑起来。他的长发划过晚霞的光晕,像剪开破碎的记忆又将它们拼凑起来。

他几乎是撞进了瑟兰迪尔怀中,年长的男人差点被撞了个趔趄,然而他们都无暇顾及这些,跨过漫长的等待他们用力的拥抱,证明彼此的存在。透过柔软的光晕他们温柔触摸,感受彼此的温度。瑟兰迪尔在那一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的心又能用力的跳动起来,跟随着另一个人的脉动。

结束了那个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拥抱,莱戈拉斯抬起头时,脸颊上已满是潮湿的痕迹,他说,“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那双被泪水浸透的蓝眼睛一如多年前一样清澈,而如今他终于站在了与瑟兰迪尔比肩的地方,“我想永远留在这里,与你再不分离。”

有一些爱,无论等待多久,都无法忍耐。

瑟兰迪尔捧住莱戈拉斯的脸,吻住他的嘴唇,这是他始终妄想的梦境。他们的身影贴紧纠缠,融化在温柔的暮色中。


又一个十年过去,新世纪伊始,关于贵族的风潮回溯并大行其道,富商们愿意花上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买来一个虚幻的头衔。那些真真假假的贵族们有时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然而关于贵族,人们又总会说起那片古老而美丽的土地,他们说那里叫绿叶之城,深埋财富与希望的乐土。那里住着一位真正的公爵,他们称他为:最后的贵族。


End.


感觉后续可以和早前那篇商业大亨对接起来,细节勿考据。大背景下谈恋爱,深情而克制的瑟兰和善良勇敢的叶子,无论这世界如何变化,叶子是瑟兰眼中永远的贵族和挚爱之人,而瑟兰是叶子眼中的敬畏与憧憬,他们终有一天会比肩然后永远在一起。感觉也有一些原著的影子吧,年更的我时间仓促手感不好,请不要介意我这个过气的作者。新年没赶上,但也不太晚,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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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超/瑟莱/盾冬!不逆!!
冲呀,ID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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