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樱桃

【瑟莱】牧神的夜宴【短篇】

很早就列了这篇，大概是神话童话结合的养成系，1w6一发完。胡说八道不怪我，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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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是个，古老又美丽的传说……

1.
“南部那片广袤的山地森林叫做幽暗密林。”裹着头巾的老者用浑浊的眼珠看着烛火后的孩子，“几百年间没有人进入过那里，相传那里住着半人半兽的神，它头上长着一对山羊角，下半身则是两条牛腿。它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身上覆盖着野兽般的皮毛……”

孩子缩了缩脖子，“它会魔法吗，会来吃掉我们吗？”

“它虽拥有魔法但却遭受了诅咒，也永远无法逃离那片森林。那里曾是精灵的领地，是伊露维塔的首生子们的家园。那魔鬼窥探精灵的财宝进入了密林，但它没能得逞而是被精灵们的灵力永远囚禁在了那座黑暗的密林中，而代价却是精灵族永远的消亡……”

门外有吵闹的声音，还有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后人叫它牧神，一切荒野、森林、群山都是它的领地，它是山林之神。每到春季的第一天，人们会向牧神进献祭品，以祈求土地的风调雨顺。那被称为牧神的夜宴……”

“人们会进献什么？”小女孩眨着眼睛在烛火中闪烁。

老人伸出双手捂住了女孩的耳朵，“那通常是一些作物的种子，冬季储备的水果，牛羊或是家禽…… 再或者是……”

门外吵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人们在唱诵古老的歌谣，而那中间夹杂着的是细弱的哭声，一个婴儿的无助的哭声……

2.
“他们竟然送了个婴儿来？”“人类的小孩儿”“他为什么一直哭，真的好吵！”“他是个男孩吗？”“嘿，别脱他的衣服……”

幽暗密林里，四个身材矮小却有着巨人般脚掌的小矮人正围在一起看着篮子里哭个没完的人类婴儿。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没有霍比特人想吃掉一个人类的男孩吗？山姆，别再脱他的衣服了！”

“也许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宫殿去，万一牧神喜欢换换口味呢？”叫山姆的霍比特人贴近了人类婴儿哭的通红的小脸，“不过佛罗多你能让他不要发出这恐怖的噪音了吗？”

霍比特人有着卷卷的头发和圆圆大大的眼睛，他们生活在密林边缘，是这片广袤大地上善良纯洁的生物。

佛罗多小心的抱起了篮子里的小婴儿，“嘿，你们看他不哭了。”

“他可真漂亮，是不是皮聘！”四个霍比特人都凑了过来。

“人类小孩都这么可爱吗？梅里？”

“我又没有见过人类小孩。嘿，说了别再脱他的衣服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男孩儿……”“我说你弄疼他了！”“我们能别吃掉他吗？”“谁说我们要吃掉他了！”……霍比特人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来，完全不顾又大哭起来的小婴儿。

今晚的星光特别明亮，弯月挂在枝头。而远方密林深处忽然爆发的怒吼声，堪堪打断了四个人的议论，而只留婴儿的啼哭。那吼叫声像野兽也像魔鬼。

“我想牧神已经听到这孩子的声音了。”山姆小声说。

“所以我才说让他闭上嘴。”皮聘咽了口口水。

“它想让我们留下他吗？”梅里伸手想捂住小婴儿的嘴巴，“哦，它一定是想吃了他。”

“它一定是想让我们把他扔出森林。”佛罗多抱过男孩，像抱着一只大号的兔子，“但我们要留下他，他被人类抛弃了，我们不能抛弃他。”

低沉的吼声从远处隐隐地传来。

“我们可以养他吗，牧神……”佛罗多压着嗓子向着远方轻轻喊，还故意拉长了声音。

远方的声音如滚雷回响。

“它说可以！”“那是可以的意思吗？”“我怎么没听出来？”“它说可以！”“那明明是不可以的意思！”……

人类的孩子在霍比特人的怀里很快睡着了，他头上卷着金色的绒毛，白嫩的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他觉得有个声音听起了让他感到安全，那也许是霍比特人呱噪的吵闹，森林里咕咕的猫头鹰鸣叫，或者是那遥远的似乎传递着某种意味的沉重的低吼声。

3.
霍比特人把人类的婴儿带回了自己的小木屋，他们给他拿来来香甜的饼干奶酪和美味的肉块，霍比特人擅长烹饪，他们有信心这个可爱的小生灵会喜欢，然后茁壮成长。就像他们在后花园种的那棵苹果树一样。

但是……

“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他为什么一直哭？”“快让他停下来！”

从午夜到清晨，小婴儿一直扯着嗓子哭闹，有时候哭累了就停下来睡一会，然后醒过来继续哭，像是在极力表达着不满。

几个霍比特人把这个孩子举起来又抱在怀里，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又跳来跳去，但这些都不能让他停止哭泣。

似乎是起风了，高大的树藤遮蔽了阳光，密林本就一片昏暗，此时更是忽然阴冷起来。呼呼的风声划过小婴儿的耳畔，把他的小卷毛吹的到处乱晃。

“那是什么？”一个黑影出现在小花园门外，低沉如擂鼓的声音震的人心脏阵痛。

佛罗多吓的差点把手上的孩子掉在地上，他来不及把小婴儿藏起来只能用手更紧的抱住他。“没，没什么，只是只兔子，对兔子。”

黑色的影子向前走了一步，仿佛震动得地面都在颤抖，它身材极为高大，从头到脚裹在黑色的宽大斗篷里。

“我说了把他扔出去，人类的小孩儿，我从来不喜欢人类。”黑色的影子显然非常生气。

“牧神大人，他是被人类遗弃的小孩儿，把他自己留在林子里他会死的。”山姆壮着胆子小声的说。

被尊称为牧神的高大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了隆隆的声音，“那就让他闭上嘴。”

“可是他一直哭，我们给他做了好吃的他也不要。”

仿佛要验证皮聘的话，小孩子瘪起嘴巴，然后又开始放声大哭。他攥着小拳头，脸颊红彤彤的。那声音简直比牧神的吼声还要可怕。

牧神在黑色斗篷下皱紧了眉头，犹豫片刻后向佛罗多伸出了一只手。

看着那只有着尖长指甲的巨大手掌，佛罗多踌躇了一下，但还是把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了那只利爪中。

牧神把孩子捧到眼前，仔细的看，小小的婴儿躺在它的大手中间就像片脆弱的叶子。他挣动细软的四肢继续不安的大哭，牧神用鼻子哼了哼，发出呼呼的声响，它能闻到这个小不点身上甜甜的味道，就像块蜜糖。

小婴儿仿佛感受到了身边的气息，他慢慢停止了哭泣，睁开盈满泪水的蓝色眼睛直直望向正托着他的黑色怪物。

“这是绿叶和牧神的第一次见面，一个传奇故事的开端。”这是后来佛罗多回忆往事时他最常说的一句话，“那就像黑暗森林又一次沐浴了春日的阳光。”

小婴儿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巨大怪物，却没有继续哭闹，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好看的眼睛也弯成了俏皮的弧度，他甚至抓住了牧神的长头发用力拽了拽。

牧神转了转眼珠，人类孩子小小的脑袋就在他的手指间，他只要稍稍用力这个脆弱的小家伙就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它痛恨人类，它是残忍的鬼神，他应该杀了他或者把他扔出它的领地。但它却捧着他任他扯自己的头发，那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婴儿柔软的头发卷住了它的手指。

“给他找点吃的。”牧神把孩子递到了霍比特人面前，差点吓的背过气去的山姆急忙接过了孩子。

高大的黑影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了下来，“莱戈拉斯，就叫这个名字吧。”

佛罗多低头看了看又皱起鼻子的孩子，他身上落着一片绿色的嫩叶，这也许是幽暗密林被黑暗吞噬的百年间，他见过的第一片绿叶。而一向憎恨人类的牧神竟然留下了一个人类的孩子，从此他有了名字，莱戈拉斯·绿叶。

4.
那之后，小屋后的谷仓里每天都会堆满很多东西，新鲜的浆果和香醇的花蜜，甚至还有一只刚刚生育过的山羊。

“我们这是丰收了吗？那只羊我们可以晚上烤来吃吗？”

绿叶来到了幽暗密林，百年间终于有人类闯入了这黑暗中，勤劳的霍比特人养育他，一双眼睛在密林深处注视他。阳光会偶尔穿透浓密的树梢投入森林，照进这间木屋里，洒在这座花园上。

当小绿叶终于会爬了的时候，夏天已经悄然走过，这个人类孩子长得越来越可爱，圆圆的小脸上一双蓝眼睛生动又伶俐。鸟儿会在他头顶上歌唱，松鼠会为他带来松果做玩具，连这座森林里最年长的毛虫爷爷都会经常来看看他。

“噢噢，这小叶子长的可真快。”毛虫爷爷有一身长长的灰白绒毛，他总是叼着一只烟袋，咳嗽起来像小木屋的烟囱。

“是你长的太慢了甘道夫。”皮聘总喜欢跟毛虫斗嘴。

甘道夫已经一百多岁了，却还没有化成蝴蝶，“时间总是最考验人，也最打动人，难道不是吗。”它晃动一身的绒毛，粗声的笑了起来。

莱戈拉斯在花园厚厚的草甸上爬来爬去，那上面开着几朵粉色的花，只有几个霍比特人记得，当他们有一天早上醒来走出木屋的时候，几乎被花园里长到一人多高的牧草吓死。他们知道那是牧神的杰作，那些别扭又有点可笑的关心，对莱戈拉斯的。

它总是躲在大树后，或是湖水边，它放轻脚步隐秘呼吸，然后偷偷的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以至于有一次莱戈拉斯爬去了花园后的小湖边差点掉进湖里时，是被牧神拎着衣服抓回来的。

莱戈拉斯似乎认识这个长相可怕的怪物，他被提起来与牧神对视，然后就欢快的手舞足蹈起来，他咿咿呀呀的叫着好像很高兴。牧神似乎也觉得很有趣，它冲着小孩子轻轻发出一声低吼，莱戈拉斯就咯咯的笑起来。它再吼，他就再笑。

这似乎成了一种属于他们的小游戏，或者是一种交流。他们在湖边玩了很久，久到霍比特人以为莱戈拉斯跑丢了。

5.
等到莱戈拉斯会蹒跚走路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年的春天，他经常趁梅里打瞌睡的时候晃晃悠悠的跑到花园后的小湖边。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向着湖水一直走，就会有双大手把他拎起来，他会被高高举起来，像漂浮在空中。

牧神冲他低声呼气，告诉他不能乱跑。小叶子就会鼓着嘴学着它的样子发出呼呼的声音，然后再咯咯笑起来。

高大的怪物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急不可闻的哼声。

当小叶子可以走的很稳当的时候，他已经能哼哼哈哈的说出一些话来。他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和山姆玩捉迷藏，却忽然站住了脚步，冲花园外的树林张望。

“Da，Da……”他稚嫩的声音比林间夜莺的歌声还好听。

“你们听到了吗，他在叫我，叫我Ada！”山姆忽然热泪盈眶。

“你偷偷教他的？来，小叶子再叫一声。”

其他人也围过来等着初学的孩子再叫一声。但是莱戈拉斯似乎被什么更重要的事吸引了目光，他跑到栅栏边对着那片树林轻轻的喊起来。

“Da，Ada……”他在冲着一个躲在树后的黑影叫ada。那是父亲的意思，他刚刚起步的生命中最可靠的代名词。

6.
当莱戈拉斯的头发长到肩膀的时候，他还是经常去湖边玩，他学会了佛罗多教他的歌谣，正咿咿呀呀的把那首歌唱出来。牧神有时候会悄悄坐在树下看着他，即使他已经不会失足掉进水里，即使他已经可以轻松的在水波里徜徉。

“Ada！”小男孩有些尖细的声音传过来，他现在还没有霍比特人高，向牧神跑过来的身影像只快乐的小鹿。

“Ada！礼物。”小绿叶把一朵粉色的小花举到牧神眼前。

粗大的手指捏住那朵小花，牧神垂下眼睛向幼小的孩子点头致意，它很少开口说话，但它知道自己的心可能已经像这朵夏花一样柔软。它不再害怕小小的绿叶看到它丑陋的容貌，它冲他低低的发出轻吼声，看着小男孩鼓起腮帮也冲它发出呼呼声，然后笑着再去采一朵花。

7.
小绿叶六岁那年的春天，第一场春雨让密林从冬季的萧瑟中慢慢复苏。莱戈拉斯在湖边追逐两只白色的蝴蝶。他想去更远的树林玩耍，而不是只在花园和这座小湖边追蝴蝶。

小男孩穿着银白色的短袍，那上面有细致的叶脉花纹，他坐在树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小叶子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毛虫甘道夫蠕动着身子爬到了莱戈拉斯头顶的树枝上。

“早上好甘道夫。”莱戈拉斯抬头冲着年迈的毛虫笑笑，忽然又低下了头，“Ada说不能离开这片花园和小湖，它说外面的森林很危险。”

“也许它说的没错。”甘道夫吐出一个烟圈，“牧神从不说谎。”

“可它从来不告诉我我是从哪来的，我们是那么不同。”小小的孩子已经开始认知，他变得越来越懂事，就越发的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他们倒映在湖水中的样子是那么不同，他想问问Ada又觉得他一定会因此而生气，他并不是介意那些丑陋的外貌，而是他想了解更多关于牧神故事。

“我们也是那么的不同莱戈拉斯，你是人类而我是只永远也变不成蝴蝶的毛虫。”甘道夫呵呵的笑起来，“但这些都不重要。”

是啊，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Ada总会陪伴他。虽然Ada从来不笑，经常不说话，也从没给他讲过睡前故事。但他知道Ada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向他时，流露出来的温和感情。

“谢谢你甘道夫。”男孩拍了拍身上的草渣站起来，“我要回家了，也许Ada在花园外等我。”

他踏着欢快的步子向小木屋跑回去，却没有看到树后隐去了身形的高大黑影。那天莱戈拉斯没有等到他的Ada。

越强悍的外表下往往藏着一颗脆弱又伤痕累累的心。那之后莱戈拉斯无论如何向霍比特人追问Ada的下落，他们都只是摇头。牧神像忽然消失了踪影，它可能隐匿在树林的藤蔓间或是阴森的树影下，但它始终没有再出现在莱戈拉斯面前。

8.
春去冬来，花落又花开。甘道夫依旧在每年等待结茧的季节，但十年过去了，它依然还是一只毛虫。

十年，小小的绿叶长大了，他像快速长大的树苗，坚韧美丽，霍比特人几乎没有改变样貌，但莱戈拉斯已经比他们高了很多。他有最华丽的服饰有最精细的食物，虽然他依然住在霍比特人的花园里，但小木屋也无法隐藏他的光芒。

“他就像个小精灵。”山姆的眼睛里又积满了泪水。

“他是个英俊的小王子。”“他当然是，他是密林的小王子。”“也是我们的孩子！”

莱戈拉斯当然知道他身上布料上乘的猎装，手里镌刻着精致花纹的弓箭还有床头放着的那个精巧的音乐盒，这些都不是霍比特人的礼物。那个幼年在他记忆里的被唤作Ada的身影似乎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常常想那些记忆也许都是他的年幼漫无边际的一场梦境，而他脑海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影子，高大的阴郁的孤独的影子。

他后来被允许离开小花园的范围，但霍比特人告诉他，密林深处的宫殿和最北端的安都因河是绝对不允许涉足的禁地。而密林的夜晚也危机四伏，这里的夜晚有凶残的巨大蜘蛛觅食，黑暗一直盘踞在这座森林，只有小花园的夜晚才会特别安宁。

因为有人会为他用藤蔓织起细密的网，阻隔一切来自黑暗的邪恶威胁。

绿叶学会了弓箭，虽然梅里总是告诉他只要跟他学会丢石子就可以保护自己。他可以轻松的跃上高高的山毛榉树，他会帮树人整理胡须或是送离巢的幼鸟回到树梢。他喜欢去那里，那里很高像漂浮在空中，就像他小时候时常会感受到的那样。

所以当他每次坐在最高的树梢，望向遥远的密林深处，总会鼓起腮帮，发出呼呼的声音，他觉得应该会有人回应他，总有一天。

9.
密林的春天又到来了，树林里有着各种声音，枝桠的生长声，昆虫的脚步声，动物的低鸣声。即使是在夜晚，那些声音也格外清晰。

莱戈拉斯从睡梦中惊醒，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月光从圆圆的窗子照进来特别清明，他坐起身，看着床头那个雕刻了大角鹿的音乐盒。他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心。

换好轻便的猎装，套上宽大的黑色披风又背好弓箭。尽管每天佛罗多他们都会看着自己睡着才会离开他的房间，他知道他们爱他，像兄长像父亲，他们都想保护他，但他也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莱戈拉斯拉起兜帽悄悄的离开小木屋，把自己融入到漆黑的夜色中。站在高高的枝桠远眺，月亮悬在天空洒下洁白凄冷的光，而密林深处隐隐传来的低吼声，正在冥冥之中召唤着他。

当莱戈拉斯抵达密林深处的宫殿时，他被惊呆了。这是座隐藏于森林中的巨大石雕宫殿，长长的栈桥下是干涸的河床，通天的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那些被黑色藤蔓和苔痕覆盖的石墙大门几乎让人看不出这座雄伟的宫殿本来的样子。

它就像一座孤寂的坟墓，埋葬着一段风尘百年的记忆。

莱戈拉斯在巨大的宫殿大门前停留，他现在无所畏惧，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座宫殿中令人熟悉的气息。

大门被轻轻推开，就像走进一座童话中的城堡，他走过石桥穿过亭廊，在这个如同迷宫一样的巨大宫殿里穿行。直到他沿着高高低低的石砌道路走到一处开阔的大殿中。

大殿尽头是弯曲的石阶，而那石阶的顶端俨然是威严的王座，但那些苔藓与藤蔓把它紧紧缠绕，王座上摆着一只精美的盒子，缀满如星辰般璀璨的宝石的盒子里一定装着不菲的宝藏，如封存这世间最美的珍宝。

莱戈拉斯借着洒入大殿的月光慢慢的走上石阶，这里腐朽破败的气息让他不安。他站在那只盒子前犹豫着伸出了手……

“谁让你进来的。”一阵疾风吹过莱戈拉斯耳畔，低沉浑厚的声音震人心魄。

莱戈拉斯停住了手，他有点被这声音震慑，但却很快镇静下来。慢慢转过身，他看到了站在阴影下的黑色身影。

巨大的身型比莱戈拉斯几乎高了两个头，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下隐藏于黑暗中。“你不该来这里，马上离开。”黑影继续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口吻。

莱戈拉斯一直没有把视线从那个高大的怪物身上移开，他慢慢走下台阶，向着黑暗的中心走过去，“Ada？”

怪物僵直了脊背，他向角落退了几步，沉重的脚步声激起久远的尘埃，“什么Ada，快滚出这里。”它身材宽大的像一堵墙，但此时却蜷缩着脊背像迟暮的老者。

“我是莱戈拉斯绿叶，你那时会叫我小叶子的，你是我Ada啊。”莱戈拉斯摘下兜帽，慢慢走近那个看起来胆怯畏缩的怪物，“为什么你后来不去见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牧神以为那个可爱的人类男孩早就已经忘了他，它在他懂事的那一年离开了他，因为它害怕，它害怕莱戈拉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它。

怪物沿着黑暗退到另一边，从喉咙间发出愤怒的吼声，“我没有躲起来，也不懂你在说什么。趁我没发火，马上滚出这里，别再来了！”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绿叶心中悲凉，“你究竟是怕你的丑陋样貌被我看到，还是怕你做的那些罪恶之事被我知道。你是牧神，牧神从不说谎！”

黑色的影子几乎是瞬间就移动到了莱戈拉斯面前，它被激怒了，用粗壮的利爪把莱戈拉斯狠狠的抵在墙上，“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歌谣，风带来了人类的歌谣……”莱戈拉斯的肩膀带着钻心的疼痛，他抬起头终于看到了怪物的脸。

“你果然还是人类的孩子。”牧神的眼睛里泛着的狠戾的光，“十六年前我就该杀了你……”

莱戈拉斯直直的看着牧神的眼睛，他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抚上那只抓住自己的粗糙大手，眼中竟有了笑意。

“但不管你做过什么，不管你什么模样…… 你都是我Ada，我记得你，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莱戈拉斯的眼睛像盛满了星星的湖水，而那些清澈的湖水正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那些泪水流过脸颊，滴落到牧神的手指上，几乎灼伤了它。

怪物看着那双眼睛，眼神颤动，它匆忙地松开了手，背过身去，发出巨大的喘息声，“马上离开这里，或者干脆离开这座森林，别再让我看到你。”

莱戈拉斯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加疲惫的心离开了这座牧神的宫殿，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个曾被他唤做Ada的怪物也如他一样正在经受心的折磨。

这是春季的第一天，牧神的夜宴，只剩苦涩。

10.
“小绿叶是不是生病了？”“你可以叫他小蜜糖试试，他小时候你那么叫他他就会一直笑。”“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当然会烦恼。”“烦恼什么？”“比如晚饭吃什么？”“比如……”“比如他恋爱了？”

“他爱上什么了？”“湖边的蝴蝶？”“树梢的叶子？”“或者是那只咕咕叫的猫头鹰？”

莱戈拉斯最近无精打采很忧伤，这连树上那只只会啃树皮的松鼠都能看出来。他每天不再攀上森林里最高的大树，不去观察黑蜘蛛的巢穴，也不去看望巨鹰新出生的宝宝。他就只是坐在屋后的小湖边扔石子。

“看吧，还是扔石子最有趣。”梅里探着头说。

皮聘撞了他的肩膀一下，让他闭了嘴。

他们的小蜜糖长大了，他会伤心会烦恼，而这一切似乎没人能帮他。

莱戈拉斯看着湖水里自己的倒影又叹了口气，水波的影子晃来晃去，让他俊美的脸颊变了模样。他后来又趁着夜晚去过两次那座宫殿，可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大门被藤蔓紧紧锁住，他甚至没能进去。

他失望而归，却更渴望见到牧神，他想告诉他，如果可以他宁愿希望变成和Ada一样的容貌，只要他愿意见见他。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种孩子对父亲的依恋，但他知道，当Ada把幼小的他抱在手心的时候，它就是他的亲人，永远都是。而他不会丢下它。

莱戈拉斯整装出发，他要去密林深处他从没去过的地方。他一直向北面走，穿过他从没走过的林间小路，这里阴冷潮湿，树木渐渐没了生命力，连动物也没了踪迹。

当他终于面对一条横埂于眼前的河流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他来到了禁忌之地。这里非常安静，没有鸟鸣虫叫甚至没有河水流动的声音。眼前就是安都因河，宽度超过百米，自迷雾山脉蜿蜒穿越幽暗密林的最北端。

莱戈拉斯从没来过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霍比特人不允许他到这里来，这看起来就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只除了它没有一丝声响。

他走到河水边，那是一条翻着碧蓝水光的清澈河流，能看到水底静怡铺满的鹅卵石，水纹细细的变换影子昭示着这是一条急急奔流的长河，水中没有鱼群或者小生物。

莱戈拉斯跪伏在水边，探过头去在水中看到了自己清澈的影子，他把头又压低了一些，想仔细听听为什么这水流没有声音。长长的发梢滑落肩膀跃进清透的河水中，莱戈拉斯想伸手把头发拉出来，却看到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长了，金色的发丝像发亮的水草在河水中随着水流四散飘荡。

莱戈拉斯被惊呆了，他呆愣在那里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头发越长越长，他想伸手去摸摸那河水，却忽然感觉被一双大手抓紧了衣领。

他被猛的提起来，脱离那条河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的Ada来找他了。只要向着危险一直走，Ada就会来找他，就像小时候Ada把他从湖边抓起来时一样。

牧神非常生气，他把这个从来就不听话的孩子提起来放到眼前，“你该知道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

“当我遇到危险，你总会来找我。”莱戈拉斯看着牧神的眼睛，嘴边有苦涩的笑容。

高大的怪物叹了口气，他看着垂在莱戈拉斯身侧的长发，它们现在已经泛着水光拖到了地面上。它把莱戈拉斯放到地上，用锋利的指甲削去了忽然疯长的那一部分发丝，然后把它们扔进无声流淌的河水里。

那些金色的丝线迅速沉于水中，它们逐渐变得枯萎苍白，很快顺着水流化为灰烬。

莱戈拉斯惊讶极了，“那是什么？”

“安都因河，生命的河流。”牧神转过头望向静怡的河面，“河水会让普通人类迅速成长，只需要几分钟，人类就会在这条河水里变成垂暮的老者。”

高大的怪物依旧躲在黑色的披风里，它向前一步弯下身体，把手指伸入河水中。水波急剧震动，激起沸腾的水花并伴随着如闪电击中树木时发出的次次的火花。

牧神仿佛正经受着疼痛的折磨，它不得不把手指从水中抽回来，痛苦的攥紧了手指。“而这河水对于拥有魔法的生物就像是个美丽的杀手，它会偷走所有魔法和永恒的生命。”

莱戈拉斯终于又站在了牧神的身边，他熟悉的气息，他走上前，用手抓住了牧神还在发烫的手指，“难道你要等到我变成垂暮的老者，才会再见我？”

牧神转过身，看着眼前被河水映的闪闪发光的它的绿叶，它眼神颤动几乎要落下泪水，“我们是那么不同，我怕你懂事后会怕我，莱戈拉斯。但你永远是我的小蜜糖。”

“我们是那么不同……”莱戈拉斯眼睛里含着笑意还有泪水，他伸出手捧住牧神的面庞，“但你救了我，你给了我名字，你养育了一个人类的孩子，你是我Ada，就永远都是。”

高大的怪物觉得自己哽咽的发不出声音，它慢慢的用手指轻拂莱戈拉斯凌乱的发丝，有翘起的发梢卷上它的手指，就像他还是个小婴儿时一样。

牧神感觉自己冰冷孤寂的心正在被温和的泉水灌溉，它扯动嘴角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吼。莱戈拉斯笑起来，白皙的脸蛋上带着丰沛的朝气，他鼓起腮帮，像他经常会做的那样，发出如野兽般呼呼的低吼声。他拥着牧神健硕的腰身，紧紧投入它的胸怀。他又可以以Ada呼唤它，又回到了那个最令他安心的怀抱。

11.
太阳东升西落，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小湖边。山林之王让草木繁茂让繁花四季，虽然这里依旧笼罩在黑暗中，但只要有莱戈拉斯的地方就有花香。阴郁恐怖的牧神好像把它所有的情感都赠予了这个名为绿叶的年轻人。

他有着它所向往的又似乎是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美好样子，它愿意跟随那纯洁又夺目的笑容。而在莱戈拉斯心中，那种对父亲般的情感好像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有什么正悄然降临又让人抓不住踪迹。

牧神教会了莱戈拉斯骑马，并带他去看了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只有着巨大犄角的鹿，它器宇不凡，是只漂亮的巨兽。

“这跟音乐盒上的大角鹿一样。”莱戈拉斯轻轻抚摸那些绒毛。

“想试试吗？”

莱戈拉斯兴奋的骑在大角鹿的背上，像个小孩子，“它有名字吗？”

“就是……大角鹿？”牧神有点窘迫的样子让莱戈拉斯不禁笑起来。“或许你能给它起个名字。”

“小步舞。”莱戈拉斯冲瑟兰迪尔眨眨眼睛，“佛罗多说那是精灵最喜欢的一种舞蹈。”

牧神的眼睛暗淡了几分，这让莱戈拉斯咬住了嘴唇，“抱歉，Ada，我不该提这些……我……”

“不，小步舞很好，就叫它小步舞。你看它喜欢。”

大角鹿仰起头把巨大的角晃动的呼呼作响，它好像听懂了莱戈拉斯的话，迈着细碎的步伐，就像在跳一支舞。

他们经常一起骑着小步舞在密林中散步，或是在河岸边比试一场剑术。牧神似乎非常精通骑射，这让莱戈拉斯有小小的不甘。他用短剑攻击牧神的胸膛，却被高大的影子轻易化解，他只能利用自己轻盈的身体伺机寻找机会。然而牧神有滴水不露的防御，还不时的出声点破莱戈拉斯破绽。

恼羞的绿叶最后干脆丢了短剑扑过去，像孩子之间的嬉戏。

“你这是犯规。”牧神不敢用力，只能伸出手掌抵挡。

“你又没说不可以犯规。”年轻的男孩终于成功的把高大的怪物扑倒在地，他坐在它身上两只手扶着它的肩膀不住的喘着气。

他们都有蓝色的眼眸，仿若安都因河水一样清澈，而此时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牧神从喉咙里发出了低喘，它有些许躲闪，但很快又落进莱戈拉斯的眼睛里。它放任自己贴近莱戈拉斯的脸颊，它甚至怕自己粗糙的皮肤伤害了它的绿叶。

而莱戈拉斯用嘴唇轻轻碰触了牧神的脸颊，冰冷的僵硬的脸颊，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你有名字吗，不是牧神，不是怪物，就只是你的名字。”绿叶这样问它。

“你想知道吗？”它从没让人走入过它的心，但它现在想敞开心灵的大门。

莱戈拉斯郑重地点头，他想知道它的故事，它的过去，它的一切。

12.
林地宫殿的大门再次开启了，那些藤蔓慢慢退开，像迎接它们的君主归来。火把燃起了温暖的光，牧神牵着莱戈拉斯的手走过那些被点亮的道路，这座宫殿仿佛正在恢复千百年间的繁荣。这是春季的第一天，月光洒在大殿的中央，正如牧神的夜宴正在开启。

“这座森林是精灵的家园，他们美丽善良，拥有永恒的生命。”牧神绕过那些洁白的月光站在阴影里，“他们是伊露维塔之神的首生子，享无尽的财富和最美的白宝石。”

精灵一直隐匿于山林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人类的到来。

“人类的贪婪使他们窥探精灵的财宝，他们知道密林深处的孤山里有着大量的传世宝藏。”牧神走上高高的王座，“于是他们开始进入密林，却始终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

精灵王封锁了密林，把人类驱逐出山林。但人类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听闻在遥远的北方有只名为史矛革的巨龙可以击溃精灵的魔法。

“恶龙被人类唤醒，他们告诉它这世上有最美的白宝石还有数不尽的宝藏。”牧神取下宝座上的那只盒子回到莱戈拉斯面前，“史矛革为取白宝石而来，却撕毁了与人类的协议。”

龙一路抢夺金钱与财宝，烧毁了人类的村庄和城镇。人类知道上了当却无力阻止强大的龙。于是他们向精灵寻求帮助。

“精灵王拒绝了人类的请求，那些作茧自缚的愚蠢人类应当受到惩罚。于是他赶走了人类，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莱戈拉斯带着悲伤的情绪低下头，他看到那只精美的盒子，他知道那里装着什么。

没有人能阻止史矛革得到它想要的宝藏，最终它还是来到了密林，它闯入山林，烧毁树木，纵使精灵们有控制草木的魔法，也无法阻止它邪恶的力量。

“它闯入孤山，寻找白宝石。”牧神打开了那只盒子，璀璨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大殿犹如白昼。

莱戈拉斯几乎被这美丽的宝石晃花了眼睛，这珍宝的确令人心动，“精灵王保住了白宝石是吗，他杀了史矛革？”

“不，他与龙在孤山奋战多日，但他终究无力杀死它。”牧神陷入了深深悲伤，久久不能回答。“他伤了它的一只翅膀让它再也不能飞，而龙焰也灼伤了精灵王。”

莱戈拉斯能想象那是一场如何残酷的战争，两败俱伤的精灵和恶龙，为了白宝石而殊死战斗。

“最终，精灵们力竭而退，精灵王把受伤的史矛革用残存的魔法囚禁在了孤山的地下宝藏中。恶龙在沉眠前施下了最恶毒的诅咒。”牧神合上那罪恶之源的盒子，转身走向那片月光。

莱戈拉斯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觉得他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它让精灵王变成最丑陋的怪物，永远无法离开密林……”

牧神终于迈进了那片月光里，春季第一天的，属于牧神夜宴的月光。大朵的光晕在那个高大黑暗的身影上变换着形状，细碎的微光又如星辰般漂浮在它身边。很快，一个白色的身影显现出来。

“精灵王必须留下来守着被变成草木的他的臣民，还要镇守沉睡于孤山的龙。”低缓清澈的男声传过来，莱戈拉斯睁大了眼睛，几乎忘了呼吸。

长长的浅金色头发披散在肩头，金色的长袍华丽无比，身材高大挺拔，那是个俊美的男子，有坚毅又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尖的耳廓，而那双蓝色的眼睛，如靓丽的星空般璀璨。莱戈拉斯认得，那是属于牧神的眼睛。

“你是精灵，是真正的……精灵王。”绿叶的眼睛一直不敢眨一下，他怕一眨动双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俊美的精灵王站在月光下，他向莱戈拉斯伸出手示意他走过来。莱戈拉斯照做了，他慢慢走到精灵的身边，犹豫着伸出了手。

精灵王握住了他的手，让他一起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下，“我的名字是瑟兰迪尔，精灵族的国王。我只能在牧神的夜宴那晚的月光下恢复形貌。”他低下头第一次向莱戈拉斯展现了浅浅的笑容，“从百年前，人们叫我牧神。而牧神从不说谎……”

莱戈拉斯觉得自己和瑟兰迪尔都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们身边闪烁着跳动的光点，那些像是魔法又像是一场奇幻的梦境。他被这个古老的故事震撼，又被这位坚守百年的精灵王感动。

瑟兰迪尔伸手抹掉了莱戈拉斯脸上的泪水，“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把这个故事说给谁听，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有勇气站在这月光下。不是我救了你莱戈拉斯，是你没有放弃我，是你拯救了我。”

也许瑟兰迪尔终其一生都只能是一个丑陋的怪物，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是那么的不同，但他们深深的相爱了。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精灵最喜欢的小步舞。”瑟兰迪尔向莱戈拉斯抚胸致意。

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在月光中迈开细碎的舞步。夜莺在为他们歌唱，虫鸣在为他们伴奏，烛火在为他们点亮舞台。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修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柔软的嘴唇碰触在一起，他们是那么的般配，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13.
莱戈拉斯留在了精灵宫殿，他决定和瑟兰迪尔留在这座幽暗森林里，他想和他一起守护这些草木和花朵，还有霍比特人、毛虫爷爷和那只咕咕叫的猫头鹰。

“不管你是牧神还是精灵王，我都想留下来。”莱戈拉斯这样说。

于是瑟兰迪尔放弃了让莱戈拉斯离开的念头，他为莱戈拉斯编织精灵的发辫，穿上最精美的精灵服饰，虽然他没有尖耳朵，虽然他的人生短暂，但他想要和他度过今后的每一天。

宫殿里有了欢快的吵闹声，花园里有了轻盈的脚步声，密林深处也有了美妙的欢笑声。瑟兰迪尔常想，如果他的法力能够恢复，那么他真希望能给宫殿外干涸的河床蓄满水，或者为莱戈拉斯举办一场星光舞会，再或者一场铺满月光的婚礼。

然而直到这一年的结茧季，雨水总是特别多，水流冲垮了河滩，错综交缠的树根也抓不住流失的泥土，惊雷振的大地隆隆作响。他们不得不经常到密林深处驱散大蜘蛛或救下一些被积水围困的小动物。

牧神总凝望着遥远的群山，深邃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担忧。不过也总有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毛虫甘道夫终于在这个结茧季睡进了白色的茧壳里。

“它会没事吗？”莱戈拉斯担忧的问。

“等到阳光普照大地，它会破茧而出，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佛罗多充满希望。

“也可能它太老了，永远也飞不出来了。”山姆也深感忧心。

“噢甘道夫老朋友，你一定要回来啊。”莱戈拉斯莫名伤感，鼻子发酸甚至要落下泪来，他把白色的茧移到屋檐下，免得被雨水淋湿。

雨渐渐停了，但远处的山峦发出了隆隆的声音，那雷声越来越近，震的大地都在颤抖。

“不好啦！”皮聘从院子外面跑进来，大脚掌跑的飞快，“不好了，树人带来了消息，龙，龙醒了……”

霍比特人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莱戈拉斯只听到了龙醒了这句话，他的心急剧跳动起来。瑟兰迪尔的宿敌，史矛革已经苏醒。

年轻的绿叶没有犹豫，他裹紧披风背好弓箭和短剑，骑上小步舞准备回到宫殿去找瑟兰迪尔。

“莱戈拉斯，我们的小蜜糖，你一定要回来啊！”霍比特人在他身边站开一排，送别他们的小绿叶。

“看好小木屋，我会回来的！”绿叶拉起兜帽，驾着大角鹿向着精灵宫殿疾驰而去。

而密林深处，巨大的龙啸已经震颤了孤山。

14.
当他赶回精灵宫殿的时候，牧神已经整装待发，他现在并没有特别强的魔法，只有一对细长的双刃是他的武器。

“留在这里莱戈拉斯，史矛革不是人类可以对付的对手。”牧神把莱戈拉斯笼罩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下，“如果我没回来，就离开这里，你知道出去的路，离开密林回到人类身边去。”

莱戈拉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会等你回来。”

惊讶于今天特别听话的莱戈拉斯的举动，瑟兰迪尔没有时间多想，他拥抱他的小绿叶，转身投入被云层遮蔽的山林中。

莱戈拉斯看着牧神消失在栈桥尽头，“对不起瑟兰迪尔，我不会丢下你的。”

15.
时隔百年的战斗似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史矛革虽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但它的龙焰吐息依旧威力无穷，那些金子被龙焰融化，镀在它身上像坚硬的盔甲。而牧神因为失去了大多数魔法力，也只是比普通人类多了些力量和速度。

他操纵的藤蔓被烧毁，他挥出的剑被弹开，他脸上的龙伤又显现出来，那刺骨的疼痛让他举步维艰。

“原来你就剩这点能耐了精灵王。”巨龙在火海中一步步逼近瑟兰迪尔，“不如把白宝石交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牧神爆发了摄人心魄的怒吼，那如野兽般的声音中带着决绝。史矛革拖着它一支废掉的翅膀走到瑟兰迪尔身前，只差最后一击，它就能了断与精灵之间的所有恩怨。这个快意的时刻它等了百年。

但三道疾风带着劲力袭向龙的眼睛，史矛革挡下了攻击，向发箭的源头看去。一道刺眼的光芒晃了他的眼睛，白色的影子正站在树梢上，搭弓举箭的样子让它以为看到了已经消亡的精灵。

“你要的东西在我这，史矛革，有本事就来拿吧！”说话的是个人类，他站在树梢上，手里举着的分明是它执念的东西，它的珍宝，它的白宝石。

巨龙被白宝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它转动浑浊的眼球，看着那个轻盈的人类跳下树梢，跃上大角鹿的背，奔入了崎岖的林道。

瑟兰迪尔现在虽然承受着身体的剧痛，甚至意识模糊，但他看到了。莱戈拉斯拿了他的白宝石，并成功的引走了史矛革。他看着小步舞载着莱戈拉斯向北面的森林飞奔而去。

牧神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艰难的站直身体，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知道他的绿叶在想什么了，那个人类从来都不听他的话，该死的他知道他又要做傻事了。

16.
当莱戈拉斯跳入安都因河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知道每当他向危险跑去时总会有Ada抓住他，把他拉回那个可靠又温暖的怀抱。但是这一次，他要保护瑟兰迪尔。

微微刺痛和麻酥感瞬间席卷了莱戈拉斯的神经，他身后是化为火海的森林和紧追不舍的恶龙。很快他就触不到河底的石头，只能奋力向对岸游去。他的头发长长了，骨头有隐隐的钝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的耳边没有水流声，只有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狡猾的史矛革看到人类向河对岸游去，只以为他在逃命，于是龙并没有怀疑，当它一下扑入河水中，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愚蠢的人类！你竟然骗我！这究竟是什么魔法！”龙沉重的身体一下陷入了松软的河床，它气急败坏的向河中心移动，试图一口吞下那个可恶的人类。

但沸腾的河水像绳索抓紧了它，并把它向河底拖去，灼烧般的疼痛让龙发出凄惨的吼叫。莱戈拉斯回头望向巨龙，它挣动巨大的翅膀溅起更多的水花，它怒吼着向水中喷射火焰，而这只能激怒奔流的河水，让它更痛苦。

莱戈拉斯觉得很疲惫，也许是他长长的头发增加了阻力，也许是他酸痛的四肢让他力不从心，又或者是他正逐步走向衰老的征兆。

牧神赶到安都因河边的时候，史矛革正像一片燃尽的叶子随着清澈的河水消融。而河中心的莱戈拉斯已经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上，似乎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瑟兰迪尔没有半分停留，也踏入了水流，那种疼痛让他低吼出声，但他顾不得那些，他只想到莱戈拉斯身边去。绿叶终于又回到了Ada的怀抱，他感到他被抱起来，然后托举出水面，他知道当他遇到危险，总会有个人来找他。

白宝石从莱戈拉斯手中滑落，它顺着水流漂向远方，而瑟兰迪尔甚至没有多看它一眼。

牧神把莱戈拉斯托举出水面，自己则被河水灼伤皮肤，他终于带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莱戈拉斯回到岸上。伤痕累累的牧神，怀里抱着的是他的绿叶，已尽迟暮老者。

“莱戈拉斯看着我，别睡过去。”高大的怪物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抬起莱戈拉斯满是皱纹的手，呼唤他几近涣散的意识。

“原来变老是这种感觉啊。真替甘道夫难过。”莱戈拉斯扯动了干瘪的嘴角，用疲惫的眼睛看着瑟兰迪尔。“史矛革已经死了，你的诅咒解除了，瞧瞧你瑟兰迪尔。”

牧神在莱戈拉斯面前闪烁着明丽的光，他终于彻底的变回了精灵的样貌，魔咒终于全部化解，细雨浇灭了龙焰的烈火，万物都在恢复着生机。

然而只有瑟兰迪尔怀中的老者，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你永远都不听我的话，莱戈拉斯，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精灵王俊美的容颜下，悲伤的眼睛中聚满了泪水。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我只是变老了，可能也变丑了，你会嫌我丑陋吗？”莱戈拉斯的声音粗喘着奄奄一息。

“当然不会，你永远是密林的绿叶，是Ada的小蜜糖。”

绿叶笑起来，他小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小蜜糖就会笑，“Ada，我想回小木屋去，我想回家去。”

16.
瑟兰迪尔用斗篷包裹他残破的身体，抱着他回到他最爱的小木屋。遮蔽天际的藤蔓已经散去，树木成阴，绿草盈盈，阳光已经照耀了这片大地。连屋檐下洁白的茧也已经破开，当阳光普照，毛虫也会破茧而出，变成美丽的蝴蝶。

精灵王把莱戈拉斯放在花园那开满粉色小花的草甸上，像最柔软的床铺。花朵垂下了头，叶片被风吹动发出如低泣的挽歌。霍比特人躲在栅栏边流泪，他们的绿叶终于回家了，但却即将燃尽生命。

要如何停留在这一刻，要如何才能让故事永恒。千百年来精灵王从未如此真切的面对死亡，他曾孤寂冰冷的心此刻却为一个人的即将逝去而痛苦不堪。他紧紧拥抱莱戈拉斯，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紧紧抓住爱不放。

瑟兰迪尔低头亲吻莱戈拉斯苍老的容颜，就像莱戈拉斯曾亲吻丑陋的牧神。他在莱戈拉斯耳边轻轻低吼，然后听到绿叶低低的笑声，鼓起腮帮发出轻轻的呼声。

莱戈拉斯的手滑下去，他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而一同带走的还有瑟兰迪尔的心。

17.
一只黑白花纹的蝴蝶停在莱戈拉斯肩膀上，翕动美丽的翅膀，看一对拥抱在一起的爱人以生死相隔。

“时间总是最考验人，也最打动人。”一个苍老的声音豁然出现，“希望还来得及……”

一个老者出现在瑟兰迪尔面前，他穿着白色的布袍，有灰白的长须，手中执一根苍白的法杖。他从那只蝴蝶变化而来。

“你是巫师？”霍比特人也围拢过来，“你是甘道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不想救回小绿叶。”巫师磕了磕手中的烟斗。

“请救救他，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精灵王郑重的口吻，像是在递交自己的灵魂。

“无论什么代价？”巫师从嘴里吐出烟圈，“如果需要你用精灵的生命来交换呢，分享你精灵的生命力，而你将永远成为这山林间的牧神，一只永远的怪物。你愿意吗？精灵王瑟兰迪尔。”

“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一切换取他年轻的生命，即使永生为怪物，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他。”

“那么，就如你所愿……”

巫师挥动手中的法杖，白色的光晕立刻包围了瑟兰迪尔和莱戈拉斯的身体，他们在魔法的光环下改变了模样，也改变了命运，由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

光芒慢慢散尽，莱戈拉斯好像从一场悠长的梦境中苏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明媚的阳光，霍比特人，花白胡须的巫师，还有英俊的精灵王。莱戈拉斯恢复了年轻的容貌，并且拥有了一对尖耳朵，他现在成了真正的小精灵。

“你为他而死固然容易，为他而活才最难得。瑟兰迪尔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人与被爱。”甘道夫弯着满是皱纹的眼睛，“从今后你将与莱戈拉斯共享你的生命。同生共死，不可更改。”

瑟兰迪尔紧紧拥抱他的绿叶，紧紧抓住他的爱，他已经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珍宝。绿叶已经挂满枝头，春季的第一天已经到来……

18.
“后来，幽暗密林变成了绿叶森林。人们依旧叫精灵王为牧神，他掌管一切荒野、森林和群山。”灰白胡须的老者抽着烟斗给一群孩子讲述一段古老真实的故事。“他和他的伴侣一直居住在绿叶森林，再也没有离开。”

“那我们可以去看他们吗，在牧神的夜宴那一天。”一个小男孩大声说。

老者呵呵的笑了起来，“那是属于牧神的夜晚，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

音乐盒叮叮的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一只黑白花纹的美丽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向了天际……

End.

一些牧神形象

*牧神源自古希腊神话，是丑陋的半人半兽神，山林之神，但因其面目狰狞而不被人所爱，他因救一位他爱的仙女，下半身变成了鱼尾，于是有了摩羯座。
*中世纪之后的撒旦形象，颇多的借鉴了牧神的形像。